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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一個蹺蹺板

百姓民生 閲讀(1.64W)

璀璨的戲劇史上向來不缺乏精彩的雙人戲。從法國女作家居伊·富瓦錫的臆想劇《心心相印》中兩個底層陌生人對遙不可及富裕生活的無限臆想,到諾貝爾獎得主哈羅德·品特《送菜升降機》中兩個迥然不同的男人身處密室時展開的荒誕對話,密集台詞建構起的文本在看似重複的過程中將故事不着痕跡地悄然推進,揭示事關人性或社會化的主題。而不久前在北京中間劇場首演的話劇《呼吸》,一對隨處可見的城市情侶在90分鐘的你來我往中進行每個屋檐下都會發生的日常談話,全劇絮絮叨叨、反反覆覆,以生活碎片將每個人無處不在的焦慮狀態推至觀眾面前,關照自身,讓觀眾很難不感同身受。

愛是一個蹺蹺板

這是一出英國編劇、瑞士導演、中國演員三方合作打造的話劇。《呼吸》的編劇鄧肯·麥克米倫在劇本開頭寫:“該劇預設在空舞台上表演,沒有佈景、沒有傢俱、沒有道具,沒有啞劇表演。沒有服裝更換。燈光和音響不應用來作為時間或空間轉換的提示。”他將舞台上的一切全部抽走,只留下演員和台詞,正如劇中的生活,一切細節、狀態、經歷事件等被通通隱藏,剩下的僅是兩個角色看似關於孩子,實則關於關係的漫長討論。

故事中的兩個人,男人是頗帶感性隨意總也猜不透女朋友心思的自由音樂人,女人是理性嚴謹知識儲備豐富、沒有什麼能難住她卻偏偏對“生孩子”充滿畏懼又嚮往的碎碎念女博士。這種觀眾一看便知道是歡喜冤家的組合在經歷女人流產、男人出軌、意外懷孕後跌跌撞撞攜手走向生命盡頭,坐在劇場裏的觀眾就像編劇似乎事先設計好的那樣早已放棄了對傳統戲劇衝突的期待,隨着劇情的開展台詞的撞擊漸漸熟悉並瞭解了角色的焦慮,觀演感受從“這有什麼好討論的”過渡到“這些問題似乎我也應該想一想”,最後陷入對“偷窺”他們衝突的享受,直至劇終,貫穿全劇的孩子呱呱墜地,生命疾馳向前,才恍然驚覺,意猶未盡。

《呼吸》以最貼近生活的方式告訴我們,全世界的人面臨的焦慮都是相似的,無非是感情、事業,更大一點的,居住環境、社會因素……被編劇留在劇本里的漫長討論,再準確一點説,是僅保留了劇中人的“焦慮”——將人生關於某一問題的全部焦慮時刻提取出來,組成了眼前的這齣戲。這類同於提線木偶的若干線繩,而將它們組合搭配並將生活向前推進的,是愛。

瑞士導演艾里亞斯放棄了原劇本中關於空舞台的構想,他與舞台設計一起,在舞台上懸吊兩根日光燈管、支起一個巨型蹺蹺板。這種對男女關係的象徵和情緒外化相當直白卻恰如其分——燈管和蹺蹺板傾斜、旋轉、或快或慢移動,兩個演員與這二者組合出無數種關係,或密切或疏離。這樣準確的設置配合冷淡風格的燈效,有“生人勿近”的氣場,卻讓觀眾極易走進創作者構建的場景,加之話題與動作的轉場往往是一個轉身或一句台詞,除了角色話語節奏飛快,一切都冷靜剋制。這種觀感像是戈達爾的跳切配上特呂弗的敍事,乾脆利落的舞台節奏搭配細膩真實的動人演繹,戲裏的焦慮感向外生髮,伴隨登場的“愛”也逐層滲透,是觀演關係特有的“化學反應”,通透高明。

難得的是,《呼吸》的兩位演員在如此大台詞量和瑣碎調度的設計中沒有絲毫猶疑,兩人如高手過招,內力深厚,帶給觀眾如觀看獨角戲一般的暢快體驗。

《呼吸》全劇講的都是愛,它像一個蹺蹺板,關係雙方各站一邊,只要愛不消失,無論如何顛簸,關係都依然存在。